春回大地,正是壶口观瀑的好时节。相比于夏日之炎,秋日之汛,冬日之寒,此时的壶口千岩竞秀,万物勃发,黄河冰凌渐融,春水碧天,在雄壮浩荡中不失晴朗俊逸,于浑厚坚韧中又意兴盎然。笔者沐春风而观瀑,临大川而兴发。
初见壶口瀑布之真容,其澎湃,其浩荡,其一泻千里,其声势浩大,令人忘忧之余又深感词穷,即便如李白之语“飞流直下”“银河落九天”,亦或是苏轼之词“惊涛拍岸”“卷起千堆雪”,都只能写其一景,而无法概其全貌。
因观瀑之地在陕西一侧,笔者站在壶口瀑布前,突然想到了陕西方言中的“扎势”一词。陕西话中“扎势”本意为摆架子,装腔作势,多含贬讽之意,但拿来形容壶口瀑布却是颇有韵味。势如破竹、气势如虹的黄河壶口瀑布,可不是“扎天地之势”,“扎万物之势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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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穿天透地不辞劳,到底方知出处高。”若从低处仰观壶口瀑布,一汪大水挂于前川,其“势”在于豪壮伟岸,在于雄姿勃发,似泰山压顶,如四海倒倾。仰其高,如破云雾,如铲晴空;观其宽,似三千素练悬空而挥,又似千军万马并肩齐啸,令人顿悟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绝非虚语。临水静听,瀑布击岸之声如万鼓齐鸣,似大地惊雷,正所谓“势似鸣雷奔似马,寒氛扑面走龙蛇。”
站在黄河岸边平视壶口瀑布,远山立而近水涌,浪映青嶂而波动远空,其“势”在于浩荡:伫目北望,南下之水浩浩汤汤,衔山吞谷;抬眼南观,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;再近看瀑布下切形成的“十里龙槽”,深不见底,窄如壶嘴,其间激流澎湃如蛟龙腾窜,白浪翻滚如雪卷残云,正是“万马奔腾任嘶吼,千里黄河一壶收。”
“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”。自陕北高原山峁之巅俯瞰壶口瀑布,黄河于云海间闯千险而来,又在苍茫大地上破万阻而去,经山历河,势倾天下,其势在于“无尽”,在于势不可挡:无尽之天地间有无尽之山脉,其间又有无尽之大河,浪层出不穷,水绵绵不绝,历九曲而不息,经百折而不挠,于长风万里中奔流赴海,在气壮山河中万古长青。
“风在吼,马在叫,黄河在咆哮!黄河在咆哮!”壶口观瀑时,气势磅礴的爱国歌曲《保卫黄河》一直响彻两岸,不绝于耳,令人顿生凌云之志与万丈雄心,其激荡内心,不亚于水击长空,浪滔千里。可见,壶口瀑布之“势”,又何尝仅仅存于有形,更藏于无形!
遥想抗战时期,在“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”,诗人光未然在壶口一带目睹黄河“万流排空势,卷作千尺浪”。此后,他联合作曲家冼星海在延安的窑洞中创作出了时代最强音、抗日主旋律《黄河大合唱》。从红高粱到青纱帐,从黄河船夫到游击健儿,诗人用史诗之笔勾勒出全体中华儿女同仇敌忾,誓死“保卫家乡”“保卫全中国”的爱国斗志。
笔者由是想到,壶口瀑布之无形之“势”,正是源自黄河乃中华民族母亲河,是亿万国人的精神故乡,因此,壶口观瀑,更像是“归乡”之旅,“寻根”之旅。我们在山呼海啸看家园之美好,感山河之壮丽,在浪高千丈中怀赤子之心,念悠悠华夏。
一河一瀑之气韵,又何尝不是华夏民族精神之象征:黄河纳百川而聚于一壶,过壶口后又纳百川而奔流赴海,这不正是中华民族兼收并蓄、博采众长之开放精神?黄河东流,滋养千里,广布德泽,利万物而不争,这不正是中华民族从善如流、胸怀天下之精神?黄河西来,一路逢山开路,摧枯拉朽,在壶口力挽狂澜后破龙门而出,自此横无际涯,浩浩东去,可谓于万难之中勇开新局,这不正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,奋力开拓之进取精神?
“黄河落天走东海,万里写入胸怀间”!临别壶口瀑布时,笔者顿悟,此瀑此河,不正是历史之长河,文明之大河吗?多少豪杰志士,曾在风高浪急中直挂云帆,乘风破浪!多少英雄儿女,正在澎湃浩荡中勇立潮头,奔赴星辰大海!(本报记者孙正好)